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38悲欢离合(第1页)

春节到了,这是中国人最重视的传统节日,许多民工要回家,人心涣散,可随着遗址的全面发掘,工期不能停,探区更不能离人。唐丽花三倍工资挽留工人们,自己也以身作则坚守阵地,遗址的发掘才得以正常进行。

在这期间,陆千帆来过两次,每次都来去匆匆,是去路桥公司处理工作,但每次都会带东西给她,一次是一件收腰的淑女风羽绒服,粉色,一次是一双小羊皮短靴,他用嫌恶的眼神看着她脚上的黑棉鞋,说:“换掉。

她当着他的面很听话得换掉,可他刚走,她马上就脱掉了,短靴有小高跟,一踩进麦地就陷进了,还是老棉鞋实在,脚踏实地,至于那件羽绒服,她一次也没穿过,每天做饭,烟熏火燎,油星乱溅起来,她怎么舍得。

除夕夜,大家都工地上过,一起动手包饺子,受谢韵娓熏陶,阿离包饺子的手艺已经很好了,他认真做事的样子,让唐丽也忍不住侧目,在心里拿他和陆千帆做比较,这是为人母的一点小心思。

唐丽与阿离闲聊:“阿离是哪里人?怎么从不见你和家里人打电话?”

阿离抬眼向谢韵娓求助,她已经起身煮饺子去了,没法统一口径了。他想了想,眨眨眼,说:“家在江西XX区。”这地名是他从胡蘅蘅那里听来的,现学现用,末了又补充道:“家里穷,想省火车票钱,过年也就不回了。长途电话也很贵的,偶尔打。”

听罢这话,唐丽心里微微有些失望,暗想,这孩子品貌和才华真是没得说,只是家庭条件不好,减分,女儿以后选了他会受苦吧?

“家里还有兄弟姐妹吗?”唐丽不死心。

“没有。”

唐丽微微笑了。独生子,是非少,这一点和陆千帆平手。

热腾腾的饺子上桌了。除夕的饺子是猪肉白菜馅儿,有“百财来聚”的寓意。谢韵娓在大家动筷子之前,喊一声:“别动!”她掏出照片,拍照。她知道,爸爸也没有回家,国道建设路线虽然改了,但项目部近在咫尺。她把刚才的饺子照片发给他,只附了简单的三个字:“嗟!来食!”

过了一会儿,谢国平果然屁颠屁颠地跑来了。一看到饺子,两眼放光,兴奋而局促地搓着手:“好久没吃女儿做的饭了。”

没人知道他是谢韵娓叫来的,望着这个不速之客,大家面面相觑,唐丽更是对他有气,口气很不友好:“你来干什么?”

谢国平尴尬地笑笑,拿出手机给她看:“看,女儿让我来的。”

唐丽一看“嗟来食”,绷不住,扑哧笑了。刘老师当和事佬,忙请谢国平落座,谢韵娓的第二锅饺子也上桌了,斜着眼乜一下爸爸,把筷子和醋碟放在他面前:“吃吧!猪肉芹菜馅儿,芹菜寓意勤财,勤劳致富,勤劳才能发财,我的老财迷。”

只这一句话,谢国平忽然眼眶湿了,热腾腾的白气迷了眼,他伸手抹了一把泪,想起多年来在追求财富的路上摸爬滚打,忽略了家庭,辜负了妻子,也离席了女儿的成长,女儿这话,是有怨恨的,他既心酸又愧疚。

气氛有些尴尬,刘老师端起酒杯招呼:“喝一杯,喝一杯!”

谢国平端起酒杯一饮而尽,望着唐丽日渐衰老的容颜,想起往日种种,多少个夜晚,他在外应酬大醉而归,而唐丽在灯下对一些破罐烂瓦做修复研究,她仍会沉默起身,为他擦洗,倒一杯蜂蜜水,他们走在一条背道而驰的路上,已经无话可说,离婚是她先提出的,而他似乎一直在期待似的,很爽快地答应了,他日后也过得顺风顺水,似乎也从来没有后悔过,可自从这一次目睹了遗址工地的艰苦,目睹了唐丽的执着,他才知道,那些年,他对她的关爱太少,一个女人,提出离婚,一定是无数次失望后辗转反侧才做出的决定。他曾经让她那么失望,就像她带给他的失望一样。

他再次端起酒杯,敬了敬唐丽,唐丽从来不懂酒桌上这一套,有些慌乱地拿饮料与他碰了碰,听到谢国平说:“对不住了。这么多年,你辛苦了。”

这话在时隔多年听起来,虽已经云淡风轻,却也让人感动。唐丽心里一酸,转过脸去。

村里有人燃起烟花,震天响,孩子欢呼,阖家团圆的时候。谢国平也想起了家里的妻儿,心生感慨,日子滚滚向前,只能朝前走了。他再次举起酒杯,敬了刘东,说:“刘老师,唐丽是个好女人。”

一切尽在酒中,杯酒泯恩仇。两人一饮而尽,无须多言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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