从清源山到景阳王城的这段路途说长不长,说短不短。对于那些贩夫走卒来说,至少得要个两天一夜,而对于走马的邮差亦或是镖局人来说尚需一个日夜,但是对于那些御风凌空的修行者,仅是半日即可到达。黄日天负手在前,有意加快速度要与身后的傅丞翊拉开身位。但傅丞翊云雾敛何其玄妙,任黄日天如何暗暗使劲,他自紧紧跟上,两人永远保持在丈许距离。
之所以称为王城,那必得是处处彰显尊贵才可。片刻后,傅丞翊远远看到前方出现高达百余丈,巨石垒叠而就的连绵城墙,一眼望去似是龙卧于陆,固若金汤。到达景阳王城,行人下马而行那是心照不宣的规矩,黄日天擎起手臂缓缓落地,并摆摆手示意傅丞翊脚踏实地随他步行入城。
黄日天与傅丞翊来至的城门乃是景阳王城前门,名曰昭武门。因其位于景阳王成的西北,又称北关门。随黄日天一前一后入城,傅丞翊观昭武门外一路都是黄土铺地,清水遍洒,甚是不解。而黄日天转头瞥了一眼傅丞翊,看其眼盯脚下路,遂出声朝他淡淡解释道:“此举乃是为彰示朝廷恩泽自北而来。”
傅丞翊点点头,又仰头去观那城门楼。楼高约十丈,竖直挺拔,气势恢宏。上有戎装兵士持刀巡视,其甲胄颜色似与城墙融为一体,大有铁甲军墙之姿。城门楼瓦上碧绿,四边飞檐翘起,凸起的棱角似一笔白描,自是凌空潇洒。饶是傅丞翊曾贵为漠川少城主,心中已是暗自感叹那漠川城与这景阳王城比起来,倒是如蝼蚁见玄天。
看到傅丞翊那一副宛若没见过世面的样子,黄日天顿感优越,朝城门前守卫兵士点点头示意他们不必多礼以后,一边领着傅丞翊往皇宫走,一边朝他说道:“景阳王城共设十二个城门,我们走的乃是北关门。如你所见,那城墙皆是巨石夯筑,至于刚才那座城门楼,高九丈九。因“九”字无穷,象征着至尊崇高。”
但傅丞翊显然没把黄日天的话放在心上,因为他此刻全然被城中繁华景象引去了目光。入目之处是大道纵横,斜狭相连。城内烟柳画桥,周池成渊,千市开场。那摊贩的叫卖和吆喝声此起彼伏,一浪盖过一浪。
此时傅丞翊心中不免有些诧异,先前自己听那张凤临、应如是之人所言,景阳大帝孙昭凌是如何的心狠手辣,不择手段,又是如何的占一城而屠万人。但反观自己所看到的,却是熙熙攘攘,门庭若市,大有百姓安居乐业,天下商旅济济一堂的平和景象。
“孰是真?何为假?”
带着这个疑问,傅丞翊随黄日天来到了景阳王宫。此前那景阳王城城墙和城门已是让傅丞翊颇为震撼,但看到王宫,便不能再以震撼来形容了,用震荡一词似乎更为贴切。出云镇濮阳沛荣在锁情山建造的那所宫殿跟景阳王宫比起来,那便是小打小闹,小巫见大巫。
穿过汉白玉石拱桥,眼前巨殿如建天上,周身云雾缭绕。殿门前两根粗大的擎天紫檀木大柱,一龙一凤蜿蜒缠于柱上,栩栩如生,甚是高贵威严。殿顶金光流转,在日光的照耀下让人心神激荡,仅是瞧了一眼,傅丞翊心里便忽地升腾起有种想要双膝跪地,对向朝拜的冲动之感。
“这个时辰......”黄日天仰头望天,喃喃道,“大帝应在凤仪殿听嫔妃放歌。”
回头看了眼傅丞翊,黄日天朝其说道:“随我去凤仪殿!”
“黄日......黄公公。”傅丞翊本想直呼黄日天其名,但想到此时身在王宫,唤他一声公公不仅贴合其身份,亦能稍稍减少些他对自己的成见。倒不是傅丞翊刻意放低自己的姿态,而是眼下他与黄日天并非对立。伸手不打笑脸人,这个道理傅丞翊还是懂的。
而黄日天也果真如他所想般,语气缓和道:“何事?”
“景阳大帝年方几何?有多少嫔妃啊?”
说到底傅丞翊也是个少年人,听黄日天说起嫔妃倒开始八卦起来。
“大帝即位后承古制,对同等级的妃嫔人数有一定限制,即三夫人、九嫔、二十七世妇、八十一御妻。”
“一百二......一百二十位!”傅丞翊大为震惊,随即朝黄日天问道,“那景阳大帝身体可遭得住?”
刚问出这个问题傅丞翊便意识到自己有些无礼,因为他看到黄日天竟是停下脚步转过头严肃看着他。正待他想出言致歉之时,却忽见黄日天面色变化,继而仰头一笑道:“虽承古制,但大帝即位至今,后宫之内只有一位夫人,一位嫔妃。”
“那......那夫人和嫔妃可为景阳大帝诞下子嗣啊?”
黄日天闻言开始严肃起来了,他正色说道:“大帝并无子嗣。”
“那可能是身子不太行。”傅丞翊顾自低语一句。
“你说什么?”
“没......没什么。”
黄日天一边继续在前面带路,一边朝傅丞翊解释道:“大帝励精图治,无心沉于后宫。况且大帝现今年富力强,有无子嗣又如何?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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傅丞翊点点头,闻此便只顾埋头走路不再思索其他。片刻后,他竟是一头撞在了突然停下的黄日天背上。
“到了!”黄日天瞥了一眼正双手揉额头的傅丞翊,“我进去向大帝请示,你暂且在外面等候。”
“有劳。”
傅丞翊朝黄日天抱拳作揖,而后目送黄日天迈步入凤仪殿。但黄日天刚走几步便又返回,他凑近傅丞翊朝他交待道:“待会儿在大帝面前,定要谨言慎行!”
“好。”朝黄日天递出一个人畜无害的微笑后,傅丞翊心里对这个宦官的印象稍微有些改观,“这么看来,他似乎也不是个大奸大恶之人。”
在外等候不过半刻,傅丞翊便瞧见黄日天站在那对开的鎏金殿门前朝他挥手示意。他也没犹豫,直接抬脚迈上了几层台阶在黄日天的引领下,进入了凤仪殿。
凤仪殿内金碧辉煌,殿顶满嵌明珠闪烁其间,如天上银河落下凡间。入目的红色撑柱林立,每根柱子上都雕龙画凤,分为壮观。景阳大帝孙昭凌就惬意的坐在龙椅上,那龙椅把手黄金做龙头,碧玉做龙身,显得尊贵非凡。他目光被殿中的宫廷舞女吸引,她们五六人清一色红裙,怀抱琵琶半遮面,伴随着殿中的歌声翩翩起舞。
而他面前桌上则是摆满了玉盘珍馐,景阳大帝拿起金樽碧殇饮下一口琥珀酒后继续眯眼沉浸其中。
傅丞翊刚迈入大殿便被那歌声吸引。那歌声好听倒是其次,令他诧异的是歌声似蕴含玄妙之理。如涓涓细流汇入大海,又如磐韵之音清澈,令他先前浮躁的心神瞬间安定下来,而后他气海升腾起片片云雾,那云雾流窜进他的四肢百骸,让他感觉异常舒适和温暖。他赶忙定睛看向那歌声的来处,景阳大帝孙昭凌身旁那身着正紫色衣裙,头戴侧凤簪钗,流苏垂至肩旁的女子。
只是看到那女子面容,傅丞翊脑海中随即浮现出一个人的身影,但他又缓缓摇头喃喃道:“不对,肯定是我想多了。”
那女子似乎也看到了傅丞翊,她笑了笑,待最后一句唱完,她迅即收声。只剩那悠扬的歌声回荡在殿内,久久才肯散去。
傅丞翊望着那女子,心中只有一词才能形容她那悦耳歌声:余音绕梁!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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